【冰秋】山鬼娶亲（1）
文梗来自冰原大大 @冰原之苔【要补档的一律去看置顶】
山鬼冰×道士沈
沈垣是在一阵湿润的夜风中悠悠转醒的。眼前一片漆黑，好像是被套了麻袋；手脚也像抽了筋骨一般绵软，被粗糙的麻绳磨得红肿。大脑混混沌沌不甚清醒，口中的苦涩味激得他差点反呕出来。耳边传来山风过林的簌簌声和零星的鸟鸣兽嗥，更衬得空山寂静，叫人发瘆。
不对劲......发生了什么？......
头脑像是被了浆糊一样无法思考，沈垣咬破舌尖才勉强唤回几分神智。唉，他到底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，还没从前辈话里的“防人之心不可无”中咂摸出多少滋味来，这世道就深刻地教会了他何为“人心险恶”“恩将仇报”。
楚地多山峦，山中终日云雾缭绕，人迹罕至，因而多精怪生养。精怪有灵，一念向善即为仙，一念向恶即为妖。仙者护山林万物，妖者屠生灵百姓，故楚地或出机遇，或生灾祸，一直为仙门百家所重视。这也是沈垣方出山门就一路南行的原因。
嘉陵江浩荡，一苇白帆在峡谷之间飘摇，小小少年的一颗心也在猿猴的哀鸣中不安地跳动。渡船入川江，至巫峡，“重岩窅不极，叠嶂凌苍苍”。巫山险峻难行，沈垣负剑入山几日，误入一山中村寨。村落地处深山，交通闭塞，仅一条羊肠小道与外界相通；而村中除一个装神弄鬼的神婆以外，村民无一人懂驱妖之术，因而终年饱受妖鬼所扰，只得给山中恶妖上贡祭拜以求片刻安宁。怎想那作恶妖兽受了香火也不知收敛，更是无法无天，顶了个“妖仙”的头衔为所欲为。
小道士见那伙恶妖在村中横行霸道，欺男霸女，不禁义愤填膺，提剑上前几招斩了为首的老蛇。众妖首领被杀，顿时作鸟兽散，逃之夭夭。村民见沈垣施术斩妖，便簇拥上来，一口一个“仙师”，硬要摆宴款待以示谢意。沈垣推辞不过，只好决定留宿一晚，隔日离村。宴上，村长神婆领了一群姑娘轮番劝酒，沈垣红着脸推托，却还是给灌了三碗烈酒。他本是酒量不佳，不久便趴倒在桌，不省人事；一觉醒来，他就已被缚山中。
现下仔细回想，那酒液浑浊泛黄，应当是掺了蒙汗药——也就是说，这些村民自打留他吃宴的那一刻起就在心里盘算着要宰他这头肥羊！
沈垣暗暗骂了句脏口，转头又感到一丝不对头——他们既然劫了他的财，那为何不一刀杀了他来得干净？把他丢在山里，不怕他侥幸逃出去，回头报复他们？难不成他们扒光了他身上的法器财物后还能于心不忍，特意给他留了一条生路？沈垣登时感到手脚发冷，汗毛倒竖——这山中怕是还有什么别的大妖，自己应该是叫人当作祭品给贡出去了。
剑和符咒都已经被劫走，而对方是尚未显山露水但一定很厉害的大妖，况且自己还被蒙了头五花大绑丢到人家地盘上，就好比是一只拔毛烤好的鸡送到人嘴边上，一张口就能吃了，比他吃盘饺子还容易好吧？！
正当沈垣自个儿在内心咆哮时，山中忽地刮起了一阵妖风，把蒙在他头上的布吹掉了。沈垣眼睛里也被吹进了些许沙尘，他眨眨眼任眼泪将沙冲走后睁开眼，低头一看，傻了——这哪里是什么套头麻袋，分明是新嫁娘的红盖头！他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，连忙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。果然，他的道袍已经被扒掉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红艳喜庆的新嫁衣，胸前绣的凤凰胖得像是只老母鸡，正斜着眼朝他笑。
一时间，沈垣只觉得欲哭无泪——怎么没人告诉他这楚地的大妖里有好男色的啊？！被当成盘中餐也就罢了，万一......万一真给看上，被当了压寨夫人，那，那......！
沈垣开始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。若他真的生命垂危，那么他在道观中的本命魂灯就会熄灭，他的师父师兄们知晓了他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；但若是......被，被那什么了，此后定将受困于深山之中，那他恐怕就是此生再难见天日了，只能成为那恶妖的炉鼎，就此人间蒸发......那样还不如让妖一口吃了来得痛快！
这时，耳边突然响起了树丛被拨开发出的悉悉索索声。沈垣只觉背后又起一身冷汗。他握紧拳头让指甲扎入掌心，借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记得那天临走前，大师兄曾在他右手手背上画了一道平安符，只需注入些许灵力即可激发。虽然他师兄也还不过一个未出师的小弟子，但这道平安符已是他最后的希望。没准那恶妖被这符分了神，他就有机会逃出生天。现在要做的，就是佯装自己尚未清醒，使对方放松警惕，伺机行事。
思及此，沈垣闭上眼，努力放松身体让自己瘫软在地，但他反绑在背后的双手却又无法控制地攥紧。那悉索声愈行愈近，沈垣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对方脚掌缓缓踏在地上的声音。一步，两步，三步......停下了。那妖站在了他的面前。
一阵衣物摩擦声，对方应是俯下了身子，低头看着他。沈垣数着自己一拍紧似一拍的心跳，竭力放缓呼吸。半晌，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上他的脸颊。那只手在他眼角处摩挲两下，接着一路向下抚去，拇指在他的下颌不轻不重地钩了一把。沈垣被他的动作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不料对方似乎是觉察到他的异样，做贼一样飞快地收回了手。
安静了一会儿后，那妖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，试探性地推了推沈垣的肩膀。沈垣不理他，继续装死。
一个稚嫩的童音忽地响起：“喂，你盖头掉了。”
糟，忘了这茬。沈垣不由得一惊，倏尔又回过神来——这深山老林里，哪来的小孩儿？
他下意识地睁开眼，只见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正站在他的跟前。那男孩长相清秀，黑眼红唇，皮肤白皙；身穿玄黑色的小袖短衫和长裤，露出嫩藕一般的两条胳膊，光着脚踩在草地上；长长的微卷黑发未束，乱蓬蓬地披在背上。沈垣见他脸上满是尘土汗渍，只道他是在山中迷路的顽童；正要支起身劝他离开时，蓦地瞥见男孩乱发间露出的尖耳，顿时瞳孔地震——这小孩儿，竟是一只山鬼！
小山鬼见沈垣愣在原地，慌忙支支吾吾地解释道：“我......我不是坏人......我只是......只是想帮你擦擦眼泪......你别哭了......”嘴里这么劝着，他自己的鼻头却是红了，要哭一样。
沈垣这才想起方才他眼睛进沙流的眼泪还没擦掉，在小孩子面前哭哭啼啼，脸上不禁燥得慌。张口正想说些什么，又见那小山鬼脸愈发红了。
“你......你是，我的新娘子吗？”
哈？？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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